第10幕:Matr1x Alliance: Z的故事

在2060年代的地球上,碩大無朋的蔽日者集團壓制一切,壟斷一切,變成了所有人抬頭可見的鐵幕。世界上所有的資源都變得稀缺,不僅是數量意義上的稀缺,蔽日者們將所有資源都抓在手裡,經過一層層的過濾和盤剝,能落到普通人手裡的資源更是少得可憐。

在這樣的背景下,普通人只有幾種選擇:依附於蔽日者,成為其幫兇和附庸;成為傭兵,為一個蔽日者去討伐另一個蔽日者;加入幫派,靠經營黑色產業和欺壓弱者過活,從蔽日者口中搶食。那些因為過於弱小,或者在競爭中被淘汰的人,只能苟且偷生。秩序和法律早已形同虛設,除了自己,沒有誰是靠得住的。依附於蔽日者已經是最好的出路,在種種內捲競爭和暗箱操作中脫穎而出,進行種種特化的人體改造,謀到一個正式工或者外包人員的職位,經受著高強度的工作和永無止境的壓榨和考核。這一切無非是為了在千瘡百孔的地球上給自己和家人鑿出一個窩來,像螞蟻或者鼴鼠一樣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但對於奧斯文等大佬而言,普通人只是計數工具上的一串串數字和代碼而已,個體的死活對於他們而言無關痛癢,人就是一種類似於煤炭之類礦藏的消耗品,這一批人礦枯竭了,還有下一批人礦供他們消耗、採掘。

雖然也有不少人因為生活所迫,鋌而走險,走上了對抗蔽日者的道路,但在蔽日者眼裡,他們是不自量力的小丑,圍剿、滲透和收買足以讓他們放棄戰鬥。但在一片哀鴻之中,依舊有少數敢於反擊的勇士在英勇戰鬥。 Matr1x 就是諸多反抗組織中的一個。他們由一群覺醒者組成,理念來源於21世紀初期的DAO組織(基於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模式,這種自由、共建、自主的組織模式曾經推動了科技的發展,它很適合賽博地球充滿不確定因素的複雜環境。

在這些充滿了反抗精神的人看來,蔽日者們象徵著壓抑和剝削,象徵著強權對探索欲、好奇心的壓迫。蔽日者的稱呼最早來源於Matr1x Alliance的發起者,一個代號“Z”的程序員。

根據“暗網”中流傳的說法,程序員Z是圖勒集團下屬虛擬現實遊戲部門的合夥人之一。在虛擬雅典項目大獲成功後,奧斯文又對其進行了擴充,親自策劃了一款規模宏大的虛擬現實遊戲:——《回到過去(Back)》。奧斯文最初想要的是帶領人們回到公元前5世紀黃金時代的雅典城,和古代先賢們坐而論道,向他們傾訴人生疑惑。現在,他決定把人類歷史的各個輝煌時期在元宇宙中重現。

早在他的學生時期,頗有遠見的奧斯文就意識到人類豐富的物質生活正在逝去或者倒退,世界像艾略特所寫的那樣,會退回到一片荒原,所有的物資都將是稀缺品。當時興起了很多的記憶回味館,和20世紀初期的網吧類似,這些店面中有很多用於沉浸式體驗的水棺,還有連接神經皮質盤的回憶數據庫,人們不僅可以體驗自己的過去,還能在這裡體驗在公共領域中流通的回憶數據片段。

而作為未來的主宰者,如何將絕大多數人不知不覺地囚禁在籠裡,是他從很早就開始精心設計的事情。為了這個理想,他耗費了大半生的經歷和大量家族的財富,其中重要的一項,就是在“賽博雅典”的基礎上設計了一款時間追溯遊戲。奧斯文對外宣稱是這是一款情懷項目,能夠幫人們回憶美好的good old days,並發起了全球範圍的考古工程。實際上,他的真實用意是讓人永遠沉迷於美好的舊時光,以此麻痺大眾,並經過遊戲內容篡改歷史,讓人們忘卻抗爭。

按照圖勒的宣傳,這是基於公司長期積累的數據庫打造的沉浸式元宇宙遊戲,但其實是通過動用還在試驗階段的時空穿越技術,利用能量強大的“通古斯塵”扭曲時間,把爪牙派回到過去,收集檔案和數據信息,體驗真實的歷史策劃出來的。此外,項目組本身也在海量的歷史媒介數據中進行數據考古,發掘能夠喚起老人們記憶點的網絡舊聞,這些流行元素最能戳中老人們的淚點,喚醒他們的時代記憶。

項目展示的核心時間段,就是2000-2020年的“黃金二十年”,相對於古代,這個時期離賽博時代最近,資料也最為豐富,也令人感到更為親切。如同螻蟻一般活在現實世界中的人,需要用微薄的收入去支付進入Back元宇宙的昂貴入場券,在不知不覺間,時光似乎倒流了。出生在20世紀80、90年代的人們,以及出生在21世紀前20年的人們,彷彿回到了他們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舊時代,無數人在項目中重溫了他們金色的童年,甜美的愛情和如日中天的事業,只要連上腦機接口,就能完全忘記現實的種種不如意。

作為遊戲研發者之一的Z,深刻地意識到了奧斯文的用心,他對項目的用意大為懷疑、目睹了項目運作的他看到了人類是如何沉溺在虛擬現實中,最後荒廢現實。一些極其私密的信息和情景,都出現在了遊戲當中,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段時光的人,即便策劃能力再優秀,也很難把它們還原得那樣逼真。 Z後來發現有一些公司員工需要接受特殊任務,在特殊任務完成之後不久,人就衰老的極其嚴重。 Z懷疑這個項目和器官記憶、血液記憶有關,但直到奧斯文的基地被攻陷之後,扭曲時空機器的真相才大白於世間。

Z深感時不我待、如果不繼續阻止奧斯文,那麼人類——起碼是那些自由、勇敢的人們,將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和清教徒一樣自律的Z開始在圖勒集團內部尋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密謀打破虛擬世界對現實的蠶食,也為了將反抗火種傳遞下去。在他的策劃中,他原本希望修改遊戲機制,比如提出強制設定遊戲時長、在後台修改腦機接口產品的代碼等,但是他無法擺脫集團數據框架的限制,修改代碼的嘗試屢屢以失敗告終。公司希望的是無限延長用戶的體驗時間,讓精神鴉片永久地麻痺大眾。

今天的人已經不知道這個天才工程師是如何下定決心,從貌似文弱的書生變成了武裝集團的發起人。根據核心成員的回憶,最早的matr1x Alliance的成員有如同宗教信徒般的狂熱,還有一股不接地氣的清高,最要命的是這些人中基本上沒有武裝人員,而是一群貌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程序員和極客。

組織Matr1x的名字來源於半個多世紀前的一部電影。 Z從檔案中發現了20世紀末、21世紀初叫做《黑客帝國》的系列電影,曾經非常賣座,電影的世界觀設定和“Back”遊戲極為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在未來,不是電腦、而是貪得無厭的蔽日者正在鯨吞蠶食一般地統治著這個世界。只有打破機械構建的虛擬世界,人類才有未來。而故事的主角neo的名字重新排序,就是one,就是那個命中註定的天選之子。受到這部電影的啟發,Z將組織的名稱定為Matr1x,用1取代I,意味著這個組織將要尋找到解救人類的the one,也就是救世主。之後的組織也將尋找The One作為使命之一,The One到底是誰?是人還是其他形式的生命體?他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個集體,亦或是所有擁有自由意志的反抗者的集合? The One的概念將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變化,但精神內核始終如一,這與古希臘哲學中的著名命題“特修斯之船”(Ship of Theseus,如果船上的木頭逐漸被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不謀而合。

名義上是武裝組織的MA,最早只能黑進大佬們的虛擬回憶,然後在回憶中給他們製造莫須有的情感創傷和童年陰影。但所有虛擬世界的抵抗都比不上硬碰硬的武裝鬥爭有效。

直到後來,從圖勒集團逃離,隱姓埋名遊歷世界的Z接觸到了更廣闊的社會圈層:因為工傷丟掉工作,而且裝不起機械義肢的殘疾工人;在戰爭中失去健全身體、沉迷於非法人體改造的老兵;以及父母被幫派殺害,淪為孤兒的孩子們,種種苦難打開了Z的視野,讓他驚訝地看到蔽日者統治下的底層世界是何等殘破,所見所聞讓他意識到鍵盤和鼠標無法改變眾人的命運。也是在這一過程中,Matr1x由嚴密組織的半原教旨主義小團體,變成了一個更加鬆散但也更加包容的網絡,不再強調組織的純粹性,只要敢於反抗蔽日者,認同MA的理念,都可以成為其中一員。不堪壓迫的蔽日者前員工、僱傭兵、社會邊緣人士、幫派分子、意見人士、賽博神棍和黑市商人紛紛加入到了組織當中。

最早加入組織的是Z的仰慕者、追隨者之一,遊走在犯罪邊緣的程序極客Nash,雖然Z和一幫核心成員大都是圖勒集團旗下公司的高管和技術大佬,但經常匿名在極客論壇中發表技術帖,受眾其實範圍甚廣,包括很多遊走在黑白兩道邊緣的屎山黨成員,通過利用自己留下的程序後門和bug,盜取集團的數字資產和情報為生。他們最早經常參考技術大佬的極客帖,研究如何入侵蔽日者的數據庫。後來他們開始製造病毒,破壞蔽日者集團的Meta和挖礦程序,消耗大量系統資源,拖慢處理器的運算速度,最後因為不慎觸及了技術人員埋下的雷點,導致組織暴露。奧斯文下令在公司內部展開大清洗,清理抵抗組織佈置的內鬼。

因為缺乏反偵察意識, Matr1x的大部分原始班底都遭到了蔽日者的清算,Z僥倖逃過一劫,而他得以逃脫的原因還是因為Nash提前黑進圖勒集團的安保系統,給所有機器人和安檢系統瘋狂播放海量十分魔性的“黑人抬棺視頻”,令他們的程序徹底卡死,無法行動。 Z看到這段文物般的歷史數據,不由得心頭一驚,但迅速判斷這個“攻擊者”起碼不會傷害自己,而Nash給Z爭取了騙過安保系統,從圖勒總部出逃的時間。

來到Nash為他安排的安全屋之後,Z才發現很多“back”裡的遊戲素材來源於Nash等人的挖掘,然後被自己手下的外包業務員收購,這就是“黑人抬棺視頻”在圖勒集團基地裡洗腦式播放的原因。

通過以和Nash為代表的反骨程序員的接觸,Z接觸到了屎山黨一直在暗中構建的暗網系統“地脈”(Python,古老的編程系統名稱,也是古希臘神話中盤踞在德爾菲的大地之蛇,一語雙關),這條暗網成為了日後matr1x流通物資,組織經濟的重要紐帶。 Z也意識到了以前公司偶爾出現的機器人變異行為,其實就是屎山黨進行機器人覺醒實驗的結果,據說最早是由於Z的策劃,才有了機械降神幫的大起義。但藉助非人物種起義造成的結果是蔽日者們將激烈的人類社會矛盾巧妙地嫁接為人類和機器人矛盾,這反倒會讓人礦們更加警惕,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又受到了更加嚴重的壓迫。這不是個辦法,起碼不是一個好的開局,因此Z還是需要繼續喚起更多的追隨者。

為了完善組織架構,Z需要從蔽日者的牢籠中解放一些曾經的同事為自己效力,但是Nash手下的極客們也是手無縛雞之力,因此在八面玲瓏,對各種信息左右逢源的Nash的幫助下,Z聯繫上了出身退伍老兵的埃里克森,和退伍軍人們搭上了夥。這是Z第一次和武裝人員接觸,也是這些接觸讓他們真正開始了暴力抗爭。埃里克森事後回憶,這個人的潔癖和比娘們還白淨的皮膚讓他覺得有點不自在,但Z暗示給他做事,不僅能幫埃里克森維持團伙的運作,而且還能讓他們產生穩定的收入,包括但不限於非法挖礦、自產武器、報廢機器人重建回收等生意。這讓埃里克森食指大動。雖然一開始還是抱著乾一單再說的心Nash的引導入門下,埃里克森發現Z確實能給組織帶來豐厚的收益,這些收益可以讓兄弟們遠離飽一頓飢一頓的困境。奧斯文曾經讓埃里克鬆身敗名裂,在Z的幫助下,埃里克松可以實施他的複仇計劃。

在打破原有的社交圈、完成了初步架構的搭建後,Z就神秘消失了,只留下了最後的信息:找到The One。坊間的傳言是:Z是一個生活在22世紀後半葉的孤獨科學家,在圖勒集團中效力的他目睹了22世紀人類更加悲慘的命運,因此穿越到如今,提前推翻蔽日者的統治。那個時代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Z也沒興趣透露,他只是不停地暗示:人類的未來有你們想像不到的悲慘,這也是他忘我工作的動力之源。

看到他工作的勁頭,其他人不便多問,也不敢去隨便打擾。 Z的救世之道,就是通過22世紀的微型黑洞技術回到過去的時間點。因為穿越機制的原因,回到過去的人只能返回他還沒有出生的年代,一旦本人即將出生,為了避免穿越帶來的身份混亂,發起穿越的人將自動死亡;而且穿越時間越早,穿越者在那個時空所能停留的時間就越短,否則會危及穿越者的壽命;最後穿越效應會導致回到過去的人逆向生長,在身體機能上越來越年輕,這也解釋了為什麼Z看起來總是那麼年輕、白淨,和他正在策劃的事情看起來格格不入。

經過精心的計算,Z將他起事的時間點定在了2050年代,此時的他尚未出生,他能夠在這裡停留足夠久、能夠容許讓他搭建好反抗軍的框架。

憑藉掌握的未來技術,他迅速成為了圖勒集團的技術骨幹,並開始著手進行他的計劃。在初步奠定了組織的架構之後,Z就神秘消失了,在許久之後,有跡象表明Z已經在自己的藏身之處自盡,但是他的到來已經改變了時間線,他所來自的那個時空已經轟然坍塌,人類的結局已經出現了分叉。

Z消失後,剩下的人一度將尋找Z作為他們的至高目標,他們一度以為The One就是Z本人,但之後的人們慢慢意識到,只要有了反抗的精神和戰鬥的火種,由誰來當引燃火藥的那顆火星都已不再重要了。在Nash和Eiriksson的記憶中,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文靜、身材勻稱,不算強健高大、但實際上充滿了戰鬥的激情的戰士,雖然相對於賽博時代的所有人,Z都算得上晚輩,但看透了歷史底牌的他,又有超越整整一代人的冷靜、寬容與悲憫,只是這一世的喜怒哀樂很難激起他的波瀾而已。

關於誰是第二任領導者,成員們產生了較大的爭議。有人認為z過於偉大,所以有的核心成員認為,應該維持一個名義上的Z存在,讓架空的Z繼續指導大家戰鬥,維持這一精神符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人覺得Z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所以是時候推舉出新的指揮官。在Z離開之後,武裝人員無法徹底取得程序員和科學家們的信任,雙方就如何協調指揮發生過衝突,但最終達成的協議,也是因為在暗網和信息技術上的絕對重要性,最終形成的結局還是由專業人士們領導組織。

但作為武裝抗爭的組織,他們同樣要具備過硬的身體素質,以應對潛在的突發情況。雖然這些程序員和專家們為代表的文職反抗軍並不是那麼善戰,但經過適當的培訓之後,他們能夠在戰鬥隊形中有力地充任後衛的角色。這樣其實也更符合指揮者運籌後方、把控全局的角色。

Z走後,在工作職能上最接近Z的要屬Nash,而且他也是整個組織中最擅長協調關係的人,不過,他的嬉皮士的作風一度讓Eiriksson等人感到很不適應,而且Nash對自己的定義也不是身居後方的指揮官,而是一個比較純粹、不問戰事的極客,除非被人打到家門口,或是和對面有深仇大恨,否則他是很不情願拿槍的。在Nash之後,大家又讓Eiriksson接管了一段時間的指揮權,但在多次損失慘重的蠻乾之後,埃里克松遭到了罷免,他也並不擅長協調部門合作,經濟系統也被他搞得瀕臨崩盤。所以組織恢復了由各個部門負責人共同領導的局面,被解職的埃里克鬆一度負責管理武器,他在這期間培養出來一個自行製作槍支的愛好,但水平極為拙劣。隨著抗爭的進行,組織不斷吸收了各方勢力:機器人、退伍老兵,安裝了義肢的退伍軍人,還有在戰爭中失去了家人的孤女,等等。五花八門的人员来源讓組織具備了更強的戰鬥力和更堅實的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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