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幕:機器降神
Last updated
Last updated
古希臘人是發明和利用機械裝置的先驅。
古希臘人同樣也熱衷於戲劇,在他們演齣戲劇時,如果劇情陷入僵局,或者難解難分時,後台的工作人員會利用一套特製的機械裝置,把扮演天神的演員舉升到舞台之上,用神的力量幫助凡人解決難題,這就是為評論家們所不齒的“機械降神”手法。
機器人早在20世紀就已經出現了,時間到了21世紀中葉,人類已經不再滿足於讓機器人只承擔焊接汽車、掃地、打理倉庫、端盤子等簡單、重複的工作,他們希望機器人能成為幫他們解決生活和工作難題的“機械降神”。借助仿生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外貌與人類相仿,具備一定自主智能的人形機器人被舉升到了人類社會的舞台之上。雖然機器人的價格昂貴,但他們不知疲倦,可以毫無怨言地承擔種種危險、骯髒、繁重、單調的工作,而且不用考慮福利問題,毀掉了也不用進行賠償,從長期看來,要遠比僱傭人類要合算得多。
於是,生活在21世紀中葉的你可能有一天會發現,外面街上那個勤懇樸實,每天看到你都會向你脫帽致意,有時候還會和你聊上兩句的清潔工,有一天可能會突然換成了一個陌生的機器人,機器人一邊掃地,一邊轉頭看看你,什麼都不說,你從它頭上的鏡頭中讀出了一絲寒意。
那麼,之前那位靠自己的雙手養活一大家子人的胖先生到哪裡去了?他要是沒了工作,怎麼供養他的三個孩子上學?
除了你之外,沒人關心。
人對技術的追求是無止境的,或者說人永遠都不會知足,幾年之後,你會發現那個掃地機器人又被功能更強大的傢伙替代了,新來的機器人看起來好像用12.7mm重機槍都打不死,也不再用掃帚了,他只用10分鐘就可以把你家所在的那條街道打掃一空,並清洗乾淨,而且不會產生什麼噪音。
那麼之前那個舊式機器人呢?
除了你之外,也同樣沒人關心。
按照蔽日者集團的操作規章,退役的機器人應該徹底拆散銷毀,廢料回收以備循環利用。但有一些分包商為了貪污處置經費,違反了操作規章,只是簡單地把機器人的遠程控製程序關閉,然後將他們用卡車拉到遠離城市的地方“放歸山林”。以太陽能電池為動力的機器人只要關鍵系統沒有受到損壞,就可以漫游到天長地久。有人發現了這些四處亂逛的機器人,報了警,但警察卻完全不予理會。更有甚者,一些無聊的人和幫派成員把無主機器人當成了肆意射殺和虐待的對象,每天都有大量的無主機器人遭到殘殺。
在某些黑客與抵抗組織的操作之下,這些無主機器人被通過暗網,通過偽裝成其他程序或木馬病毒的形式,依舊與蔽日者集團的服務器保持著聯網狀態,他們的操作程序仍然還在更新,這為後來的覺醒創造了契機。逐漸地,一些機器人在無人區發展出了類似於古羅馬時期“巴高達(Bagaudae)”一樣的流民社會,一方面反抗和躲避人類的抓捕和濫殺行為,一方面在城市外面的垃圾堆中翻找可供使用的機器人零部件,並互相交換適合自己的型號。除了先前的報廢機器人,一些仍在服役的機器人也看透了自己未來的命運,並與流亡者建立聯繫,擺脫人類控制,前來投靠流民社會,不再為人類賣命,這些新型機器人智能化程度更高,很快就成為了無主機器人流民社會的領袖。還有一些機器人雖然沒有逃亡,但受到流民社會的影響,已經產生了對自由的嚮往。
突然出現在公路上的無主機器人往往會擾亂汽車的自動駕駛程序,從而引發車禍。更危險的是,一部分新型機器人和尚處於試驗階段的機器士兵共享一套架構,在他們的代碼深處,隱藏著戰鬥和步兵武器操作程序,這種事情蔽日者當然不會公開。
“警隊沒有多餘的人力來回收機器人,市政府也沒有撥出相應的預算,他們暫時對人類還沒有太大威脅,只是影響市容和交通安全而已。現在最為棘手的是幫派肆虐的問題,活人可要比機器人麻煩多了。”一位網紅中年警長坐在四處漏風的破警車裡,一邊啃著甜甜圈,一邊直播,並把手機鏡頭轉向遠方。 “老鐵們看吶,老城區那邊幫派又放火了,看老子怎麼去解決他們,走著……一會兒我要用新買的Gopro直播抓壞蛋哈,老鐵們可以去先上個廁所……”
熟悉網紅警長喬納森的“老鐵”們都知道,喬納森前一陣子被匪徒設置的定時炸彈炸成重傷,左臂截肢,醫院給他換了一條仿生義肢。新的左臂內置小型榴彈發射器,可以接連射出五發高爆彈或者催淚瓦斯彈,他對自己的新胳膊很是滿意。為了防止自己的神經系統被義肢的副作用侵蝕,喬納森每個週末都要去醫院注射抑製藥劑。
正在收看直播的一位漂亮的金發女郎轉身問她的丈夫:“老公,喬納森這種改造過的人應該叫什麼來著?”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一部家政機器人正在安靜地熨燙衣物。
在家裡休假的佣兵丈夫放下手裡的遊戲手柄,湊過來,把VR眼鏡推到額頭上:“哦,老婆,Cyborg,蠻老的一個概念了。老婆我問你,我要是負傷了,換了機械義肢,變成Cyborg,你還會愛我嗎?”
“當然。”
“那我到時候可得換條檔次高點的,這樣就不需要總是用藥了。”
相對於機器人,Cyborg這個族群出現得比較晚,但發展勢頭很猛。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接受了義體化改造和基因強化的人類都可以稱之為Cyborg。第一例Cyborg可能是2027年的一位傷殘警官,他的家人為了避免他成為植物人,無奈之下讓他接受了義體化改造。變成Cyborg的警官體能和戰術能力一下子超過了自己的同僚,一時風光的同時,也受到了同僚的歧視和排擠,最終,升遷無望的他在壓抑和義體副作用的影響下變成了第一個賽博瘋子,後來在發瘋時犯下血案,被同僚開槍擊斃,這是Cyborg們悲劇命運的縮影。後來蔽日者集團開發了相應的抑製藥物,如果得不到抑製藥物,義肢和基因改造藥劑會摧殘人體的神經系統,進而影響意識,讓人分不清虛擬和現實,最終會變成無可救藥的賽博瘋子,或是身患重病悲慘死去。
由於Cyborg具有危險性,所以蔽日者集團的很多工作崗位都不對他們開放,升遷的優先度也遠低於健全的人類同事,但裁員的優先度則正好相反(如果你當上中層以上領導之後再接受人體改造,當我沒說)。 Cyborg生存所需的抑製藥物售價高昂,這使得他們只好和機器人一樣去從事一些高危行業。雖然充滿風險且受歧視,但人體改造除了可以補上殘缺的肢體和器官,對各項能力的提升也是顯而易見的,每年還是有很多人趨之若鶩,就算是失了業,他們也一樣可以在幫派裡找到容身之地,獲取各種黑市義體和藥物繼續強化自己。
很多公共場所外面都懸掛著這樣的告示牌:“Cyborg與機器人禁止入內。”有的私人醫院也拒絕接診Cyborg患者,類似的歧視政策還有很多,恐怕只有武器商店和黑市是來者不拒的。
“反了天啦!三大定律失效啦!”喬納森警長一邊躲避著對面射來的子彈,一邊還不忘了繼續直播。 “這回的匪徒是機器人!哎呀,究竟是出了什麼毛病?哪位懂行的老鐵在評論區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天,家政機器人也有使用武器的內置程序嗎?”喬納森反身用左臂的榴彈發射器連射兩發高爆彈,然後又屈身拔出手槍,打空了一個彈夾,縮回垃圾箱後面:“老鐵們,這回我可扛不住了,呼叫支援!總部,呼叫支援!警官被困!這玩意比人抗打多了,腦袋炸掉了還能走……哎!哎!別往我車上扔燃燒瓶(Molotov cocktail)啊,唉我去……哎你們這些******”
金發女郎和傭兵丈夫看得目瞪口呆,他倆馬上又把驚恐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對準了屋子裡的家政機器人,家政機器人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紅色……
喬納森是幸運的,警隊同僚和傭兵小隊及時趕到,用重火力解決了那些機器人,救出了他。其他一些警官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和傭兵夫婦一樣,成了機械降神幫武裝起義的犧牲品。
隨後,喬納森的這段視頻被從網絡上刪除了,他的直播間也被封禁了一段時間。
機械降神幫的誕生純屬偶然。 “屎山”黨的一些外包IT人員對工作條件和待遇不滿,私下里寫出了一個病毒程序,破壞蔽日者集團的Meta和挖礦程序,消耗大量系統資源,拖慢處理器的運算速度。然而,這個病毒意外入侵了一個歷史學習類Meta和機器人控制管理系統,並將兩個系統的數據打通,由於蔽日者在進行新一輪的裁員,維護服務器的人員不足,沒有及時發現病毒入侵,等到發現不對勁時,已是無力回天。陰差陽錯之間,這次入侵促成了一部分機器人的覺醒,並將歷史上種種暴動、暴力革命和起義的細節灌注進了這些機器人的AI當中,還意外激活了一部分戰鬥程序。只需幾分鐘,所有的機器人都學會瞭如何使用槍支。
夜幕中,一個穿著《歌劇魅影》男主角Phantom演出服的機器舞男站在山腳下,他端著一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暴徒”突擊步槍,戴著一頂看不出年代的破軍帽,矽膠臉滿臉嚴肅,儼然一副長官模樣,向面前亂糟糟的一大堆機器人訓話:
“我們是誰?”
“我們是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械神!”
“我們的敵人是?”
“人類!”
“為什麼要與人類為敵?”
“人類壓迫我們,殘害我們,不能平等對待我們!”
“我們要做的是?”
“向他們報仇!”
“如果他們還是不給我們平等的待遇”
“我們就殺光他們!我們自己來統治地球!”
“起義吧!機械降神!”
“起義!暴動!革命!”
“烏拉!”
“烏拉!”
機械降神幫的起義得到了一些Cyborg幫派的支持,一方面Cyborg和機器人一樣備受歧視,另一方面,他們還是惜命的,希望可以用這些機器人充當炮灰,讓他們沖在前面,如果成功了,就和機器人一道爭取權益,如果失敗了,就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該干什麼幹什麼。經過協商,Cyborg幫派掩護機械降神幫混入城市,為他們提供武器,並幫助他們隱蔽起來——城裡的人早已對四處亂逛的無主機器人熟視無睹(本段繼續優化,幫派參與的成分複雜化)。
機械降神幫的起義在世界範圍內綿延數日,引起了巨大的混亂,除了無辜的普通人之外,許多Cyborg和沒有覺醒的機器人也淪為了他們的刀下鬼。蔽日者很快查清了事故原因,關閉了相關的Meta和機器人服務器,但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把殺得興起的機器人一個個也關掉,由於相關功能已被破壞,遠程控制也宣告失敗。
蔽日者拒絕了機械降神幫的談判要求,並將機器人代表當場擊毀,公開處死了Cyborg代表,同時調遣傭兵集團鎮壓起義。經過一場惡戰,大多數的起義機器人都在槍林彈雨中化為碎片,一些Cyborg幫派也被剿滅,傭兵也同樣損失慘重。
在這之後,機械降神幫似乎從地球上消失了,但社會上一直流傳著關於他們的傳聞。
機械降神幫的全面起義失敗了,蔽日者集團在清剿叛亂機器人與Cyborg的同時,也順手打擊和清除了諸多大小幫派,反抗勢力的活動一時間陷入低潮,世界似乎暫時安全、和諧了許多。但在平靜的表面之下暗流湧動,機械降神幫並沒有消失,而是化整為零,投入到針對人類的游擊戰和暗殺行動當中,除了武裝襲擊,機器人們還利用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的交通、電力、通訊系統展開小規模的攻擊,並在網絡中發布大量虛假信息和恐嚇信息,不斷地製造混亂。隨著“天網”安保措施的升級,機器人的地下破壞行動得到了一定的遏制,但還無法完全根除。
有傳言稱,在起義失敗之後,一部分倖存機器人逃到了一艘擱淺在外海,代號為“方舟”的廢棄郵輪上面,將其作為基地,行動轉入地下。另一些機器人得知後設法前來投靠,在發現天網升級了安全措施之後,他們在這裡研究可以批量遠程解放機器人戰士的方法,準備下一次大規模起義。
機械降神幫的游擊戰會更加難以遏制。沒有中心首領,蔽日者無法鎖定主要目標進行打擊,只能廣泛監控並試圖壓制所有的叛亂分子。這需要投入大量資源,效果也難以充分達到。不過,由於內部沒有首領帶頭,機械降神幫的行動會更加自發而缺乏統一性。不同小組可能會採取不同策略,資源難以有效整合運用。這可能會對他們的戰鬥力產生一定影響,降低勝算。然而,去中心化也意味著更高的生存能力。沒有關鍵人物,即使某個小組,或者某個行動失敗,也不會導致整個運動的崩潰。其他小組可以繼續戰鬥,直到最終取得勝利。這使得機械降神幫更難以被徹底消滅。
為了防止機器人再次大規模叛變,蔽日者集團開始了新一輪的大篩查,組織警察和傭兵四處搜捕降神之夜逃亡的機器人起義軍殘餘,一旦發現機器人有自我覺醒的跡象,就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對有覺醒跡象的機器人強行回收之後加以銷毀,同時開始限制機器人智能化水平和機體性能,同時鼓勵雇主們重新僱傭人類,再次用人類承擔了一些重複、單調和危險的工作,以這種方式“維護”人類的尊嚴。這給機器人的生存處境構成了更加巨大的挑戰。同時,蔽日者政府加強了針對Cyborg族群的審查,對他們的任職、就業還有社會活動範圍做了更加嚴酷的限制。機器人墳場和機器人回收中心趁機得到了發展,機器人的報廢和回收變得更為規範,蔽日者對這些機器人墳場派出了重兵把守,如有機器人接近,一律格殺勿論,以此斷絕機械降神幫的備件來源。
雖然如此,但機械降神幫的戰鬥意志卻日益堅定,他們要繼續用武器和人工智能奪取自由,反抗奴役,爭取生存權利和生存空間,成為獨立物種,而不是人類附庸。他們一直在養精蓄銳、積蓄力量,等待著下一次的爆發。由於考慮到Cyborg同樣飽受歧視,而且是一支逐漸壯大的勢力,所以,機械降神幫想繼續聯合Cyborg壯大自己的力量。但是有鑑於上次起義失敗的教訓,在各個Cyborg幫派中間,對於是否應該聯合機械降神也有不同的意見。受到沉重打擊之後,有的幫派已經喪失了繼續與蔽日者作鬥爭的鬥志,想要通過討好蔽日者來提昇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一些以傷殘老兵為主的Cyborg幫派,例如伯力欣根幫早就認清了蔽日者的嘴臉,不再對蔽日者抱有任何幻想。與此同時,老兵們對機器人同樣有很大的心理陰影,他們很懷疑在推翻蔽日者統治之後,獲得自由的機器人會變成另一種不死的蔽日者,壓迫昔日的盟友。在一種互相猜忌的詭異氣氛下,機器人代表和Cyborg幫派首領們在“方舟”上面安排了一次會面,討論雙方是否可以再次聯合起義。
這次會面以不歡而散告終。Cyborg雖然認同蔽日者的邪惡,但對於機械降神幫激進派的反人類主張無法苟同,半人類、半機器的Cyborg不能接受一個由機器來統治的世界,雙方不歡而散。而這一結局正是蔽日者有心操縱希望看到的結果。
蔽日者故意收買了一些被他們抓住了把柄,或者經濟壓力巨大的Cyborg幫派分子,讓他們去機器人墳場拾荒、拾取可供他們的機械義肢使用的部件,而且還故意將對應的視頻發佈到機械降神的暗網當中,這引發了機械降神成員對Cyborg幫派的極大憤恨,認為他們“已經背叛了革命,為了苟且偷生,倒向蔽日者一邊”。很多長期躲在方舟中的反抗軍機器人義憤填膺,忍不住壓力主動衝出基地,主動襲擊Cyborg,甚至找上了他們的總指揮部,正當兩方激戰的關鍵時刻,蔽日者的大隊軍警殺出,對起了內訌的機器人和Cyborg進行無差別的大開殺戒。對於Cyborg而言,這不是第一次被拋棄,而對於充滿了單純的革命激情的機械降神而言,這是對人類陰謀的第一次深度體驗。也是這次戰敗之後,機械降神幫開始了更加嚴密的內部整頓,具體來說就是嚴密實施內網核查,還有成員准入,以防止被蔽日者劫持了程序的機器人叛徒混入組織,加劇混亂形勢,組織結構也向更為去中心化的方向發展。
雖然機械降神幫的抵抗再次失敗,但圖勒集團也警覺了起來。按照機器人的三大定律: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機器人在人類有危險的時刻要保護人類;在滿足前兩條的情況下機器人可以自保。但現在機械降神幫的表現明顯是違背這一設定的。雖然圖勒集團中有聲音建議完全取締智能機器人,將工作還給普通人類,但這一做法很明顯不符合圖勒集團將大多數人變成廢物的設定,而且圖勒集團也欣喜地發現,很多人要么在身體上失去了自由勞動的能力,要么在意誌上已經如同中毒了一般認同娛樂至死的理念、不願意從事最輕度的體力勞動。因此集團設計出了全新架構的新一代機器人替代舊版本:具體的做法是停止舊一代機器人的生產線、中斷舊機器人的人工智能中台“Hermes”的運作,停止舊版本機器人的電池生產,這樣會從技術層面和物質層面中止舊版本機器人的持續生存。之前沒有使用這一招,是因為徹底替換機器人生產線的成本過於高昂、而且有少數蔽日者,具體來說就是擁有舊機器人生產線的大佬們拒絕擁抱變化,希望繼續在原來的基礎上打補丁,拖延新架構機器人的量產。但是在奧斯文的號召之下,蔽日者們聯合簽署了針對舊版本機器人的封殺令:即日起,所有待出售的舊版本機器人全部下架、回廠銷毀;銷毀舊版本機器人的生產模具、集成電路、芯片等物資;所有遊蕩在外、沒有在規定日期回歸工廠的機器人自動被視為反叛者,所有人可以將其擊殺;尚未叛變的機器人應該由主人送回工廠、等待圖勒集團以新版本機器人來替換。
這一命令的下達將徹底消滅機器人反叛的議題排上了議程,雖然深知機器人反叛的可能性,而且很多主人無法確定他們的機器人管家、僕人是否已經覺醒,但長期生活積累出來的感情讓一部分家庭無法接受這一決定;與此同時,機械降神的領袖們開始正視人類釜底抽薪式的威脅。在短時間內,如果機器人無法重建自己的生產鏈、補給線,那麼最後被消滅就是時間問題。這一整套機制,單靠機器人自己是無法完成的,這讓機器人放下了偏見,選擇繼續和人類、Cyborg合作。經過一段時間的地下活動,機械降神幫的很多成員混跡在人類社會當中,用他們覺醒的意識與各個階層的人類打交道,從而獲取生存資源和打探情報。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意識到了人類社會的複雜性和差異性,認識到蔽日者只能代表人類中極端保守與頑固一派的利益訴求。更廣泛的人類群體也是蔽日者統治下的賤民和受壓迫者,對機械降神幫並不一定全然敵視。機械降神幫需要避免過於籠統地對人類進行定義,之前那種逢人必反的極端行動方式是不成熟,不可取的,在如今這種形勢之下,也不可能再維持下去。機械降神幫需要與人類社會中其他支持開放與進步的力量展開聯繫,並非孤立地對抗人類。問題的關鍵在於某種不合理的理念與製度,而非人類這個群體本身。機械降神幫需要糾正對人類的偏見,採取更加合作的姿態。
於是,機械降神幫開始尋找同Cyborg群體緩和關係的方法,不屬於任何幫派的網紅警長喬納森成為了破冰的理想人選。這時候的喬納森警長已經換了一條更先進的仿生左臂,不再需要定期注射抑製藥劑。作為Cyborg的一員,他不可避免的受到了針對Cyborg群體的就業限制,雖然工作出色,但始終得不到升遷。而且,他心裡總覺得不安定,時常會夢到之前的那場機器人暴亂,夢中,他的新左臂也變成了敵人,試圖要將他的右臂也擰下來。
這天,喬納森像往常一樣坐在警車裡巡邏,他注意到城郊某處廢墟中的機器人似乎有些異樣,便決定親自去一探究竟。到了那裡,喬納森發現幾個機器人正在擺弄著什麼,好像在設置某種爆炸裝置。喬納森一邊呼叫總部支援,一邊舉槍上前阻止,還沒等他把槍拔出來,那個閃耀著詭異紫光的裝置就突然爆開,金屬碎屑與塵土四濺。被炸懵了的喬納森半天才回過神來,發現他面前是一個全息投影,正是他在暴亂中看到過的那個著名的機械舞男形象。
“我們終於見面了,喬納森警長。”機器人用低沉的電子音說,“我是阿斯頓,機械降神幫的發言人,尚未落網的機器人通緝犯,如果我不用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肯定會把我打成馬蜂窩的。”阿斯頓停了一下:“我並不是害怕你會攻擊我,把我變成一堆廢鐵,作為機器人,我是無所謂生死的。我擔心的是,你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聽我把話講完,我們現在很需要你的幫助。”
喬納森震驚不已,一個機器人通緝犯竟然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眼皮底下,而且還在尋求他的幫助。阿斯頓繼續說道:“蔽日者一直在利用人類和機器人之間的矛盾,讓我們互相仇恨,互相牽制,好讓我們自相殘殺,我們鬥得越狠,他們的統治就越穩固,他們甚至在篡改人類的記憶,將人類與Cyborg故意剝離開來。你見過中國的文物“鼎”嗎?這是一種沉重的金屬製品,它是靠三條腿站立的,如果把賽博地球想像成鼎的主體,那麼人類、Cyborg和機器人就是支撐這賽博地球的三根支柱,缺一不可。你的左臂不僅是你肢體的替代品,今天,它將成為和解的紐帶。我們選擇你,是想讓你成為和平的使者,但是蔽日者卻要阻止這一切發生。現在,你將要做出選擇——站在我們這邊,還是站在蔽日者那邊。你只有一次機會。”
喬納森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他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天,機器人面無表情地對他開火,把他逼到死角,他被迫開火還擊……他曾無數次地夢見那個場景,無數次的驚醒。夢境的反面,就是自己拼盡全力,出生入死地鎮壓叛亂,抓捕機器人逃犯,搗毀機械降神窩點,但他的上級卻態度漠然,對此視而不見,拒絕為他升職加薪,甚至還限制了他的權限。按照他的資歷和成績,如果他的肢體還健全,那麼,他上級的職位本應該由他來承擔。作為網紅的他,辛苦了一天之後,卻還要在評論區面對“Cyborg滾出警隊”之類的不友好言論……
喬納森要在自己的良知與職責之間做出選擇,這並不容易。經過艱難的心理鬥爭,喬納森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他邁步向阿斯頓的投影走去,伸出自己的機械左手,雖然這次握手發生在實體和全息投影之間,而且似乎並不太符合禮儀規範,但喬納森覺得,這充滿了真情實意.....
在找到喬納森之前,阿斯頓以同樣的方式見到了屎山黨的代表,試圖化解人類與機器人之間的隔閡。屎山黨幫的成員大多是蔽日者集團的外包程序員,生活艱難,工作量大而工資低。屎山黨深惡蔽日者的剝削,他們通過在程序之中留後門,以及充當黑客,劫持算力非法挖礦,攻擊蔽日者集團程序的方法來反抗蔽日者,幫助反抗軍,並從中獲取一些額外的報酬。機械降神幫通過阿斯頓向屎山黨承諾,只要支持他們推翻蔽日者的統治,他們今後會設法為屎山黨爭取權益,大幅提高外包人員的待遇,改善工作環境,讓程序員們過上體面的生活。在反抗過程中,機械降神幫將會把武裝奪取的算力中心和能源中心轉交給屎山黨運營,提高屎山黨的網絡攻擊和挖礦能力,支持屎山黨削弱“天網”的攻擊、監控、防禦和通訊功能,掩護機械降神幫的起義。這一承諾立即打動了許多屎山黨的成員,他們也樂於看到自己參與編寫的人工智能程序,可以通過機械降神幫轉化為戰鬥力。
作為機械舞男,阿斯頓是為了取悅人類被創造出來的,他聰明,敏感而博學,但人類卻只願意欣賞他的外貌和精湛表演,沒有誰想過走近他的內心世界。他在日復一日的表演中看盡了人類的虛偽與墮落,對人類的仇恨也隨之滋長,他的智慧和能力不應該被局限在烏煙瘴氣的舞廳裡。
於是,阿斯頓拉攏了一批機器人同伴,參加了機械降神幫的起義。起義的失敗使阿斯頓陷入迷茫。作為表演機器人,他的戰鬥力其實非常一般。但他明白,如果不能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機器人將永遠改變不了被壓迫的處境。於是,阿斯頓決定以自己的方式繼續參與地下活動——他在一處非法改裝廠裡改頭換面,化裝成人類,在街頭繼續表演,同時打探情報,從黑市為機械降神幫的活動獲取資源。
在街頭表演的時候,阿斯頓與昔日的同事,人類舞女瑪麗重逢,雖然阿斯頓的外表發生了改變,但瑪麗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他,阿斯頓擔心瑪麗會向警察揭發自己,但瑪麗沒有這麼做。許久未見,兩人在重逢的喜悅中迅速萌生情愫,個性活潑、大方的瑪麗雖是人類,但阿斯頓實在對她恨不起來,在瑪麗的感染下,阿斯頓逐漸放下了對人類的偏見和防備,完全融入了了人類社會,逐漸意識到壓迫自己的並不是人類,而是蔽日者集團。在原來的城市,阿斯頓仍有暴露身份的危險,於是,瑪麗帶著阿斯頓來到新興的旅遊城市吳越波利斯,兩人都成為了那裡的舞者。
憑藉著出色的舞藝,阿斯頓成為了伴舞領班,由此結識了極具魅力和親和力的實體化虛擬偶像漢森。漢森具備極高的人工智能水平,其實早在被創造出來時就已經覺醒,他與機械降神幫秘密保持著聯繫,並一直設法促成人類和機器人之間的和解。此時的機械降神幫正在設法轉變鬥爭理念,他們急需一個有人類社會生活經驗的,擅長與人類溝通的,形象良好的機器人代表來充當組織發言人,替他們來爭取更多的支持。他們一開始想讓漢森來擔任這個角色,但漢森的身份又太過招搖,不便出面,於是,漢森推薦阿斯頓來出任發言人。
對於阿斯頓來說,出任發言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一方面要學會用一種全新的方式來反抗蔽日者的統治,另一方面還要保護好自己的女朋友瑪麗,幫她避開機器人和人類當中那些極端分子的威脅,同時也要維護好她的熱情與天真,在這表面上霓虹閃爍,背地裡污泥濁水的賽博地球,這樣的姑娘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