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幕：伯力欣根的墮落

伯力欣根幫差不多與傭兵集團同時誕生，某種意義上，這個幫派是傭兵集團的垃圾處理場，或者說，乾脆就是一幫瘋子。這是一支亦兵亦匪的勢力，他們並不針對某個其他勢力，無論是誰，只要妨礙了他們的好事，就會遭到他們連續不斷的襲擾和報復，直到被他們耗死為止。

對於蔽日者集團來說，在MA成氣候之前，伯力欣根是他們最大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便是戒備極為森嚴的新鐵人三項賽決賽現場，也曾經被伯力欣根佈置了炸彈，那一次有不少觀眾和選手在爆炸中身亡，其中不乏蔽日者高層和高級打手。對於各個傭兵集團來講，伯力欣根幫是最為難纏的對手，斯巴達發明的“瘸幫（BerLame Gang）”蔑稱很快就在社會上流傳開來。他們的作戰能力要強於一般幫派。剿滅伯力欣根的戰鬥往往會變得如同絞肉機一般殘酷，每一棟房屋，每一條街道都會血流成河。不僅如此，伯力欣根會派出機動小分隊破壞交通線，搶奪後勤物資，從別處調來的援軍也往往會掉入伯力欣根幫設置的火力口袋，早就埋伏好的“瘸幫”從四面八方湧來，消滅一波，還有一波，防不勝防，即便是動用無人機和衛星，也很難發現他們到底藏在哪裡，似乎人均偽裝大師。

伯力欣根幫的暴虐和無恥程度也令人髮指，戰場上的暴行不用多言，俘虜往往會被他們折磨致死，有時候殺俘僅僅是為了獲取俘虜身上的仿生義肢，甚至是一個義肢配件，這充分說明了此幫派對人體改造的狂熱追求。當然，被他們饒過一命也不是什麼好事，八成會被通過暗網賣到人體黑市裡去。皮質盤發明之後，他們就從屍體上搜刮皮質盤扣押下來，然後以此為籌碼，向死者家屬勒索贖金，但贖金到手之後，皮質盤可能早就被他們丟到大海裡去了。

濫用人體改造帶來的副作用令“瘸幫”痛苦而瘋狂，相對於對待傭兵同行，他們對待老百姓要稍微“客氣”一些：每到一地，他們必將當地醫院的藥品劫掠一空，然後繼續去洗劫平民，綁架人質勒索贖金，搜刮各種值錢的東西和酒精飲料，成癮藥物。無論是幫派的黑工廠還是公司名下的正規工廠，裡面的設備和產品也經常會被他們全部運走，不管用不用得著，這種挖地三尺的作風令老百姓聞風喪膽。有一次，伯力欣根甚至還去搶劫了斯巴達的紡錘工廠，但被勇敢的斯巴達女工姐妹們擊潰，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之後的幾次襲擾也都全軍覆沒。在碰了釘子以後，他們就對紡錘工廠敬而遠之了。

在斯巴達軍團服役的時候，裝甲兵中士漢森曾經幫忙審訊過來自伯力欣根的戰俘，現將部分審訊記錄摘取如下，該幫派成員的精神狀態可見一斑：

漢森：名字？

戰俘：你爹！

漢森：來自哪裡？

戰俘：就是從斯巴達來的啊！你連你親爸爸（biological father）都不認識了？

（後台調取電子檔案：考斯明·盧佩司庫Cosmin Lupescu上士，xx年x月x日加入斯巴達軍團，xx年x月x日由於濫用基因藥物和勒索平民被開除出列，其後下落不明）

漢森：為什麼要參加伯力欣根？

戰俘：滾蛋以後飯都吃不飽了，還能去哪兒？去你家嗎？

漢森：少廢話，你在伯力欣根是做什麼的？現在還有多少人？

戰俘：我在伯力欣根，領著幾百個Cyborg弟兄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然後殺殺殺殺殺殺殺，有藥大家一起吃，沒藥大家一起發癲，哈哈哈哈！戴老帥（指戴蒙德阿吉斯，Marshall D）把我掃地出門，好幾年窮困潦倒，他也別想好過！

……

伯力欣根幫起源於歐洲，多年以前，它還不是幫派，而是一家正規的佣兵集團，而且算得上是最早的佣兵集團之一。它的領袖由於非常崇拜16世紀的德意志傭兵領袖古茨·馮·伯力欣根（Gottfried "Götz" von Berlichingen），所以把自己的姓氏改成伯力欣根，不過由於他不是貴族出身，所以省去了“von”的前綴，現在已經不太有人記得他的本名叫什麼了，一般都叫他“瘸頭兒（HauptLame）”。如今，在發現“瘸幫”勢力的地方，附近城市的老百姓往往會逃散一空，而“瘸幫”往往會堵住他們逃難的必經之路，攔下車輛，就地開始勒索。

當然，伯力欣根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個德行的。創始之初，這是一支具有騎士精神的仁義之師，收容了大量生活無著的失業軍人和來自其他勢力的傷殘傭兵，還收留了許多戰爭孤兒。在戰場上紀律嚴明，遵守各種成文和不成文的規矩。在其雇主，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支持下，加入伯力欣根軍團的傷殘傭兵可以免費獲得治療，安裝仿生義肢。每當攻下一座城市，或是將幫派從城市裡趕走之後，那時候的伯力欣根軍團也絕不會劫掠他們，而是第一時間對老百姓實施賑濟，把從敵軍和幫派手裡繳獲的物資再發還給老百姓，作為早期蔽日者一員的“瘸頭兒”當時的聲望也很高。然而世事難料，爬到塔頂上的人，終究還得下來，區別在於是自己走下來，還是有直升機接走，還是被人推下來。

伯力欣根的失業軍人，傷殘傭兵們最早都是些窮苦大眾，他們聽信了蔽日者集團天花亂墜的宣傳，來到傭兵組織，希望可以通過這門把頭系在褲腰帶上的營生來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在殘酷的戰爭中，一些人陣亡了，一些人受傷致殘，由於傭兵集團成員不屬於正規軍，所以撫恤和賠償事宜遲遲得不到落實。這些人只能裝上最為廉價的機械義肢艱難度日，同時還飽受各種後遺症和並發症的困擾，他們屢次向蔽日者和傭兵集團索賠，但遭到的卻是一次次驅趕和鎮壓，走投無路的他們只好團結在一起，用自己的方式來討回公道。作為曾經的士兵，他們所擅長的“討回公道”的方式只有殺戮和破壞，好在伯力欣根軍團收留了他們，才沒有讓事態進一步惡化，還讓他們成為了一支頗具戰鬥力的武裝力量。然而好景不長，事情在21世紀40-50年代急轉直下， 40年代初的環境危機引發了飢荒，歐洲經濟處於崩潰邊緣。伯力欣根的雇主公司無法解決財政和能源方面的雙重困境，無力推出新產品和維持其原本業務，沒過多久，就被崛起的圖勒等新一代蔽日者所替代，公司落得了個破產的境地，無力再向伯力欣根軍團提供經濟支持，用於維持仿生義肢的藥物也斷供了。隨著賽博瘋子越來越多，伯力欣根的軍紀逐漸敗壞，秩序瓦解，士氣也一蹶不振，在戰場上屢戰屢敗，逐漸被其他傭兵勢力壓縮到歐洲的一個角落，一度接近分崩離析。

在這期間，伯力欣根軍團的成員們為了保證義肢正常運行，開始進行各種詭異的義肢改裝——例如某人的義肢小臂壞掉了，他就在肘關節位置接上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油鋸，上陣的時候又冒煙又出聲的很是嚇人，可謂近戰大殺器，但稍遠就會因為無法拿槍而望塵莫及。好辦，在油鋸並列位置再固定一支霰彈槍即可，不要忘了用另外一隻完好的手去裝彈。作坊裡的工匠既要考慮作戰需求，又要考慮材料限制，還要考慮滿足“甲方”的個性和虛榮心。一時間，各種出乎人們想像的，或詭異或華麗的假肢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但它們的共性是都不怎麼耐用，於是，搶掠假肢配件成為了和獲取彈藥同樣重要的任務。即便是對美學要求近乎苛刻的奧斯文，也在自己的小博物館中收藏了幾隻來自伯力欣根的拼裝假肢，他覺得這就是當下時代的最好縮影。

伯力欣根成員一味追求力量和殺傷力，這些拼裝假肢的設計也很不規範，這給他們的神經和肉體帶來了巨大的痛苦，而痛苦就意味著需要用藥劑來抑制。在沒有處方抑製藥物的情況下，他們只能發揮自己有限的化學知識，外加從互聯網上獲取的那些亦真亦假的信息，來胡亂配製各種口服和注射藥劑。戰場上不可能有設施完備的醫學實驗室，甚至連個學生做試驗用的小天平都找不到，於是他們配製藥劑的方式往往是“這個抓一把，那個抓一把，攪一攪，用紗布過濾一下，顏色看起來差不多就行。”簡單粗暴如同癮君子。可想而知，這樣的藥物只會加速賽博瘋子的產生，而且能讓他們瘋的各有特色。

事到如今，能把這個賽博地球上最大的瘋人院捆成一個整體的，應該就只有恐懼、瘋狂和仇恨擰成的一股繩子了——對死亡的恐懼、痛苦和藥物作用驅使下的瘋狂，對敵人的仇恨。鑑於之前慘痛的失敗經歷，伯力欣根成員們認為是圖勒等新興蔽日者集團毀掉了他們過往的生活，他們仇恨蔽日者集團，仇恨傭兵集團，仇恨蔽日者領袖，乃至仇恨無辜平民——都是蔽日者的走狗，無一例外，這也就不難解釋他們對平民的殘忍態度。

伯力欣根逐漸淪為大型匪幫，不再有人將他們稱為“軍團”，集體失業的他們早已把僱傭兵的榮耀和紀律拋諸身後。正如圖勒的仿生機械義肢給他們提供了大量配件，維持著那些怪異的假肢繼續運轉一樣。這個組織的戰鬥力也靠各種前來歸順的殘兵敗將來維繫，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些來自斯巴達軍團的放逐者們。既然戴蒙德阿吉斯容不下不完美的他們，那麼，他們就去投奔一個能“接受”他們的不完美，且能容許他們自由發揮的地方。除了這裡，這些不完美的人似乎也無處可去，一旦被昔日的同僚俘獲，難逃一死。斯巴達放逐者的優勢在於，他們非常熟悉斯巴達軍團和其他大型傭兵集團的戰術，知道如何去對付他們，怎麼去最大限度的消耗他們的兵力，怎麼從他們的大型攻勢和圍剿行動中活下來，屢屢奏效的游擊戰法和“火力口袋”就是他們發明的。雖然之前在戰場上已經打過交道，但每一個初來乍到的斯巴達放逐者還是會對伯力欣根的殘忍和無恥大為震驚，但隨著假肢機件的磨損消耗和抑製藥物效力的下降，他們最終還是會和昔日所不齒的“瘸幫”們沆瀣一氣。埃里克松和漢森是幸運的，他們趕上了斯巴達兵團放鬆人體改造管制的時期，否則他們會不會也成為瘸幫分子，很難說。

“瘸幫”由於改造手法過於粗糙，且過於瘋癲，也被其他的Cyborg幫派所不齒。不過，他們堅持認為自己經過了“自我改造”，是最純粹的Cyborg。

正當人們認為“瘸幫”大勢已去的時候，沉寂了一段時間的“瘸幫”又以反抗蔽日者的名義揭竿而起，又在許多城市重新冒了出來，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暴動。原先的“瘸頭兒”不知所終，據說現在被一批斯巴達放逐者和幫派人士奪了權。瘸幫終於意識到，爆改假肢和胡亂吃藥的惡性循環已經行不通了，需要通過基因改造技術來讓身體更為強大，進而才能支持更深度的人體改造和更為強力的假肢，他們需要通過暴動來佔領基因改造工廠，綁架科學家，獲取這方面的技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瘸幫”的經濟系統已經瀕臨崩潰，快要吃不飽飯了，他們需要一個新的生意。暴動過程中，伯力欣根幫逐漸掌握了基因改造技術，重新獲得了戰鬥力，再次具備了和斯巴達等大型傭兵組織互相抗衡的能力。經過一段時間，伯力欣根幫也發展出了“獨具特色”的基因改造技術，並向其他幫派擴散。

還記得伯力欣根幫之前收養的孤兒嗎？其實，相比於奇形怪狀的“瘸幫”成員，伯力欣根幫控制的“強盜騎士”孤兒團是更可怕的存在。這些孤兒有的的確是戰爭遺孤，還有一些可能是通過人口販賣得來的。他們持續對這些孤兒灌輸反社會和反體制思想，長到一定年齡之後再予以軍事技能和破壞技能訓練。這些孤兒比軍旅出身的長輩要更富有街頭風格和幫派作風，一般人很難把他們和伯力欣根幫聯繫起來，那些策應伯力欣根幫的破壞活動往往就是他們實施的，例如新鐵人三項賽觀眾席上的定時炸彈。毫無疑問，這是一支反抗蔽日者統治的年輕生力軍，不過，他們造成的破壞和混亂往往要遠遠大於他們所做出的貢獻。